第3节(4/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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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是运河上卸船的苦力，不仅实惠、便宜，还必须解馋、饱。仨人找了一个相熟的席棚坐，这家卖的是酥鱼，在这一带有名。鱼就是河里的小鲫鱼，这东西不值钱，抬来一整筐，就在河边刮鳞、抠鳃，拾掇净了。灶上支起一大柴锅，锅底倒扣一个瓷碗，围瓷碗码一圈白葱段儿，上再码一层鱼，一层葱一层鱼替码好了，放作料闷盖，灶添柴用大火炖，锅倒在筛上晾凉了，上桌之前撒上姜丝蒜末，夹起来咬上一连鱼刺都是酥的，又酒又饭。席棚中有两个大酒坛，打开了论两卖，喝几两打几两，价格非常便宜，想吃馒、烙饼可以去旁边买。这三位买了一大盆酥鱼，要了六张烙饼，又一人打了三两白酒，来了一顿香香的烙饼卷酥鱼。张炽、李灿一边吃饭一边报告：“不去打听不知，去这一问可了不得，夜里当真有妖狐作祟，受害的人家也不止七八！”

原来他们二人领了差事，换上便衣四探访，却怕挨嘴，不敢挨家挨敲门去问，这可如何是好？正所谓“风急了雨至，人急了计来”，俩人一拍脑门想起一个人——卖野药的金麻。金麻卖的野药，有药味儿没药劲儿，倒有一个好——便宜，因为不用本儿，有什么是什么，他的胆也大，树枝当成鹿茸，香菜敢说是人参。他的话讲，反正是“药治不死病，佛度有缘人”，该死的吃了昆仑山上的灵芝草也好不了，不该死的吃墙儿底的狗苔就死不成，是死是活全看造化。金麻为了挣钱，还打胎药的买卖，他的药专打鬼胎，别的药不成，这个药不是一绝也是一怪，前文书咱说过，此药俗称“铁刷”，劲儿可是不小。再说什么叫打鬼胎呢？比如哪家的闺女与人私通搞大了肚，这是败坏门风的事，没脸去药铺抓药，坐堂的先生、抓药的伙计都认得方，一瞧药方上这几味药，就知是什么用的，平白无故谁会抓打胎的药？想瞒也瞒不住，传去好说不好听，只得找走江湖的术士打鬼胎，还得说自家的闺女大门不、二门不迈，莫名其妙大了肚，怀上的必定是鬼胎，让江湖术士画一黄纸符，烧成灰包在打鬼胎的药中，加倍给钱，彼此心知肚明，只不过谁也不会说破。江湖术士只会画符不会药，打胎药都是先从金麻手上买来，转手再卖去，他这个买卖独一份儿。

张炽和李灿一寻思，如果说真了这样的案，保不齐有人买药打鬼胎，那也不用找别人了，直接问金麻就行。张炽、李灿想先摸摸底，打定主意前去找人。金麻倒是不难找，无论在哪儿摆摊儿，人堆儿里一就能认来，常年是穿一件前朝的大褂，右边太上贴着半块膏药，他脸上的麻得太闹了，大麻小麻，小麻小小麻，小小麻再生麻崽儿，满脸全是麻，三环月的麻，五福捧寿的麻，七星北斗的麻，九九归一的麻，这张脸就是他的招牌，九河梢再也找不比他麻多的人了。张炽、李灿来找他的时候，金麻正在路边卖野药，地上铺块红布，摆了几只死耗、两条死蜈蚣，以及若枝枝叶叶、瓶瓶罐罐，自己坐在一旁若悬河连唱带吆喝：“走过路过的看一看，南来北往的瞧一瞧；药王爷传救人方，价钱不贵功效；胜似白蛇盗仙草，赛过老君炉中丹；上过电台见过报，万国会里得过奖；英日本大总统，海外的洋人全说好；天怕乌云地怕荒，谁卖假药谁遭殃；一两没多少，杂碎您都吃不饱；三五是小票，买不了房置不了地；小钱、买灵药，总比打牌输了；闲了置、忙了用，谁也保不齐得儿病；停一停、站一站，听我吆喝不钱；您不买，我不劝，便宜留给明白人占；您少半包烟，您少喝二两酒，只当臭脚巡讹了您一……”张炽、李灿来到跟前正听见这句，一个喝：“好啊，公然污蔑官厅儿的巡警！胆敢称巡警为臭脚巡？你告诉告诉我，怎么个让臭脚巡讹了一？巡警讹过谁？”另一个附和说：“巡警罚款那叫差事，官差吏差，来人不差，你不卖假药能罚你钱吗？行了，你也别说别的了，跟我们哥儿俩上警察所走一趟吧。”金麻一看恨不得自己俩嘴，今天门没看黄历，怎么碰上这二位了，自古阎王好见，小鬼儿难缠，这俩比阎王爷边的小鬼儿还不好对付，也怪自己嘴欠惹祸了，连忙赔笑敬烟：“二位小爷，我金麻哪有那个胆儿啊，您还不知我吗，我这个嘴就是澡堂……”没等金麻说完，就被李灿拎了过来，张炽上去一个耳光，骂：“你这个嘴欠打！”俩人打完了又吓唬金麻，问他打胎药卖得怎么样。金麻挨了揍不敢隐瞒，一边拿手捂着腮帮，一边告诉这二位：近来买卖不错，打胎药都快供不上了，他也觉得奇怪，从上他这儿货的江湖术士们中得知——天津城中有妖狐夜，破了许多姑娘的，不乏受辱之后上吊投河的，只是碍于脸面，没几家肯去报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