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7节(4/5)

是隐相梁师成。借这三人之力，自己飞升八阶，四十岁便位至宰相。开国以来，何人能及？

他也比历任宰相瞧得更透彻，天事，无非一个“财”字。而财如田间之苗、山间之木，冬尽生，取之不尽，何必如王安石、蔡京等辈，费尽心力谋划各般生财之法，召得天怒人怨，却未见得有何成效。譬如羊吃草，饥时便低去吃，吃尽再等它自生，这才是天地至简至久之。

而且孟早已言明：“劳心者治人，劳力者治于人。治于人者人，治人者于人，天之通义也。”天百官，乃治人者，本该于人。天万民，本该竭力供养天百官。

因此，他为相之后，废除蔡京一切施为，只求至简之。天奇珍异宝，便设立供奉局，叫臣民上供；天起造艮岳，便设石纲，从四方搬运；自家缺钱，便卖官缺，通判三百贯，馆阁五百贯；北伐燕京，国库空乏，粮饷不济，官家都为此慌急，他却巧借杨戬括田之法，推括丁法，检括天丁夫，计钱，轻轻巧巧，便得钱六千二百万贯。

这便是天之财，随需随括，随括随有。

他一生最大疏忽，只有两桩。一桩是大宋严禁外官与监通。他却依仗恩府梁师成，才得任宰相。他的府宅与梁师成只隔一墙，他在那墙上开了便门。四方供奉珍宝，三分献皇，三分由这便门送给梁师成，他自得三分，剩余一分，施恩于诸人。

去年，他宅中堂生了芝草，官家临幸来观。却不想，那扇便门被官家发觉，他随即被罢免。闲了这一年，闲得他心上几乎生苔藓。却不想北边传来急报，金兵南，官家迅即禅位，让太继位。王黼急忙换上朝服，去朝贺，却被官拦在门外。

这是他第二桩疏忽。这皇桓当初被册封太后，王黼见另一皇楷得官家，便谋废东，事虽未成，冤仇却已结。

今早，梁师成差人传来急信，新官家诏，贬他为崇信军节度副使，并籍没家财。王黼原本还盼着能得起复，如此看来，此生无望，何况金兵迅即杀到，不跑何待？

然而，车刚到东郊，便被拦，一队弓手将四辆车围住。他掀帘一看，竟是新任开封府尹聂山，此人曾上书弹劾他，被他借过贬逐。聂山骑在上，声：“王黼私自逃亡，奉旨斩杀！”

王黼顿时哭嚷起来：“我大宋百年仁政，祖宗家法，从不诛杀大臣——”

他尚未喊完，那些弓手一齐挥刀举枪，砍刺过来。他张着嘴，却叫不声，只听到自己上发噗噗噗的声响??

三、鹌鹑

蔡京活了八十岁，虽遍历山河，却从未走过如此艰途。

他被新官家贬至衡州，又旨迁往儋州。七个儿，两个被斩，其他孙尽都贬往远恶军州，只有第七蔡脩陪护边。

从衡州发，幸而有路，到了潭州，往南便得走旱路。了船，那押差官便不住促，蔡京咬牙行了二里地，便再迈不动脚步。他只得哀求那差官，坐到街边树歇息。

他不由得想起二十三岁那年，和弟弟蔡卞离开家乡，京赶考。他们从福建仙游县慈孝里赤岭发，也是这般徒步而行。那时脚底似有无穷之力，从仙游到杭州，一千五百多里路，他们只行了一个月。到杭州才搭了船，由路抵达汴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