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节(6/7)

见一阵黑风在屋中打转，刮得七盏油灯忽明忽灭，忙将杜大彪拎起来。杜大彪正梦啃烧，突然被人拽起来，迷迷瞪瞪地手持宝剑愣在当场。张炽伸手推了他一把，杜大彪才反应过来，抡宝剑一通劈胡砍，黑风化为乌有，一个让宝剑斩为两半的小纸人掉落于地，上写了一个“风”字。咱们说得慢，事发却快，屋中的七盏油灯，已被黑风刮灭了六盏，还有一盏没让风刮灭，却让杜大彪一剑砍翻了，碗中黑狗油泼了一地，灯也灭了。

屋外大雨瓢泼，电闪雷鸣，四个人上全是冷汗，谁也声不得，这可要了刘横顺的命了！正是“人让人死天不肯，天让人死有何难”？知后事如何，且听回分解。

第七章 张瞎走差

1.

古往今来几千秋，

龙争虎斗不断。

休说天数无由，

人妖兴祸自成。

前文书正说到五月二十五分龙会，天降大雨，电闪雷鸣，李老在火神庙警察所摆的七盏油灯全灭了，老油条等人吓得够呛，手忙脚不知所措。外屋的四个巡警不提，咱再说里屋的刘横顺，一整天昏昏沉沉，喝罢了几杯闷酒，趴在桌上越来越沉，说什么也睁不开，过了五更才起，听外雨声已住，天可还没亮，来到外屋一看，火神庙警察所中一个值班的也没有。刘横顺走门一看可不怪了，火神庙警察所还没通电，门前挂的是盏红灯笼，此时却变成了白灯笼，几条竹坯，外面糊白纸，里面一烛火，连烛光也是白的，张炽、李灿、杜大彪、老油条上哪儿去了？刘横顺提上白灯笼去找，一路往前走，途中却没见到半个行人。说往常这个时候，扫街的、送的、倒脏土的已经来了，磨豆浆、豆腐脑的小贩也该灯活儿了，可是抬看去，大街小巷空无一人，各家各黑灯瞎火，没有一亮灯的，人都哪儿去了？还别说是人，路上连条狗也没有，瞧不见周围的屋舍，仅有脚这一条路可走。

刘横顺心里纳闷儿，走了好一阵，路过一个臭坑，他认得这地方，天津城西北角的鬼坑。以往民谚形容天津城的四个坑，“一坑官帽一坑鬼、一坑银一坑”，四大坑各占一角，鬼坑位于西北角城隍庙，周围一片荒凉，野草丛生，遍地都是一人多的芦苇，芦苇的四周有一些低矮的窝棚，住着像什么拉洋车的、倒脏土的、捡篮的，也就是捡破烂的，总而言之全是穷人。那么说这个坑是怎么来的呢？光绪年间有个德国人，有一日领着上千名挑着土篮的民夫，在这里支起小窝棚，挖起了大坑。挖大坑什么？卖土，这可是一笔有油的买卖。挖完了之后又在大坑的南北两修了两闸，这一带的地势低洼，每到大雨过后，从来的污把大坑得满满的，他就把这两大闸一关，转间臭就漫上了附近百姓的炕儿了，想要去，得让大伙儿凑齐了钱给他，这老小才打开闸门。后来德国人突然落不明，有人说是他遭了报应，开闸的时候掉了坑里，还有人说是江湖上的义士为民除害，不论真相如何，这个臭坑是填不回去了，成为了全天津卫污的几大聚集地之一，污、雨都往这儿排放，多年的淤积形成了一大片臭坑，达五米，脏不堪，臭气冲天。

当地的住有三怕，一怕晴天，二怕雨天，三怕瘟疫。说晴天怎么还害怕？太蒸发坑里的臭气味难闻，胡同里到都是从臭坑里爬来的带尾的大蛆、大苍蝇、小苍蝇、麻豆蝇、绿豆蝇，漫天飞，嗡嗡作响，早晨不用叫，苍蝇就能把人吵醒。到了中午，人们吃苍蝇吃过的这些个饭菜，夜里苍蝇能把屋盖得漆黑一片，好不容易苍蝇班了，蚊又开始上班了，成群结队，铺天盖地，熏香、烧艾草都不用，早晨一起来满大包，甭多瘦的人，在这儿睡一宿，第二天准变成胖。雨天人们更是提心吊胆，从各过来的雨带着死猫、烂狗、粪便、垃圾、蛆虫，又脏又臭不说，家里连柴火都是的，本不着炉，人们只好吃冷饭，雨再大一就有可能房倒屋塌，一家老小就闷在里了。更可怕的就是瘟疫了，老时年间不讲卫生，也没法讲卫生，闹瘟疫是家常便饭，动不动就死个几十，搭到葬岗一扔，白骨见天。

民国以来，此地依旧是底层百姓的聚居之所，老城里磕灰的都在这儿倒脏土，以至于臭坑的面积越来越小，可是更臭了，引来无数的癞蛤蟆，往日里蛤蟆吵坑哄哄的，今天却是一片死寂。刘横顺来到此，瞧见不远有光亮，快步行至近前，不见灯烛火把，地上却是一个烧纸盆，后列一队人，五颜六排列齐整，可没一个活的，全是扎彩的纸人纸！